新冠肺炎疫情对日本经济和中日双边经贸的影响
2月上旬以来，新冠肺炎疫情在日本快速蔓延，为降低疫情对经济和社会发展的影响，日本采取入境限制、以救治重症患者为中心等防控措施，并提供金融支持和咨询服务支持企业发展。近年来，中日双边贸易波动中增长，日本对中国的贸易依赖度不断加大，中日之间的机电、纺织产业发展更为紧密。此次疫情将对中日机电、纺织等相关产业发展和贸易带来冲击，但也将为中日经贸关系发展带来契机。
一、日本新冠肺炎疫情发展趋势
（一）新增确诊病例增长较快
1月15日，日本确诊首例新冠肺炎病例，之后20天内单日新增确诊病例一直保持在5例以下，2月5日开始，日本单日新增确诊病例快速增加，截至3月24日下午2时，累计确诊病例1142例。与韩国、意大利相比，近期日本新冠肺炎确诊病例增长相对温和。
图1 日本疫情趋势图
（二）卫生医疗状况
日本拥有全球最先进的医疗体系，医疗制度屡次被世界卫生组织评选为全球第一，卫生和健康教育在日本非常普及。但面对快速蔓延的新冠肺炎疫情，日本的医疗资源仍显紧张。据相关报道，日本用于应急的传染病床位约1800张，分布在全国370处医疗点。尽管日本厚生劳动省发出通知，除了具备专用设备的“传染病床位”外，还允许普通床位收治新型冠状病毒感染者，但日本专家仍对医疗体系能否有效应对此次疫情表示担忧。
（三）疫情防控措施
为尽可能遏制疫情蔓延、控制重症病患的发生，将疫情对经济社会的影响控制在最小范围，日本政府采取了诸多防控措施，并于2月25日出台了新冠肺炎疫情防控对策基本方针。日本防控措施主要包括以下方面：
一是推出入境限制措施。起初日本推出的入境限制范围以湖北省为限，随着疫情的蔓延，日本将入境限制范围扩大为湖北省和浙江省。另外，凡入境日本港口的邮轮，如果怀疑该邮轮上乘载了有可能感染新冠肺炎的外国人，除特殊情况外，不许其入境日本。日本政府还宣布，自3月7日0时起将对韩国和伊朗一部分地区设置旅行禁令。
二是计划改变核酸检测的使用思路。目前，是否进行核酸检测系由各地医疗窗口机构医生判断。但在各地患者数持续增加的情况下，将改为对需要入院的肺炎患者治疗时才进行检测。这意味着如果日本疫情明显扩大，核酸检测将不再作为掌握感染人数的手段，而仅作为入院确诊的手段。
三是整备负责救治重症患者的医疗设施。为了防止感染扩大，各地普通医疗机构在继续收治疑似病例的同时，政府还将整备主要负责救治重症患者的医疗设施，最大限度地减少死亡人数。
四是轻症患者居家静养。如果未来各地患者持续增加，则出现感冒程度症状的轻症患者（除老人和基础病患者外）原则上居家静养，如果病情有变，再联系医疗机构就诊。老人和基础病患在治疗其他疾病时，也尽量采取电话就诊形式。
五是派遣专家队伍前往出现聚集性疫情的地区。针对北海道等地区出现的小规模聚集性疫情，日本政府将向这些地区派遣专家队伍。第一支专家队伍已于2月25日出发前往北海道进行支援。
六是采用错峰出勤和远程办公方式，学校临时停课。日本政府呼吁政府部门和企业活用错峰出勤和远程办公方式， 目前已有34个都道府县政府研究推行“错峰上下班”政策。26个都府县政府拟推行“远程办公”工作方式。日本学校也开始临时停课，截至当地时间3月5日早上，日本全国中小学的停课率已经达到99%。
七是更严格的境外人员隔离措施。日本首相安倍晋三宣布，自3月9日起，对中韩入境日本的人，日本政府指定地方或医院隔离2周。航班只能到达成田，关西两个机场。邮轮等其他来往于日本与中韩两国的交通方式将被暂停。
此外，日本政府还在酝酿进一步的疫情防控对策。3月2日，日本首相安倍晋三在参议院预算委员会上表示，正在考虑尽早修订相关法律，不排除在未来宣布日本进入“紧急状态”，第二轮疫情应对措施将于3月10日左右公布。
（四）疫情未来发展趋势
尽管日本疫情没有像韩国一样出现大面积爆发，但仍然存在隐患，疫情防控形势不容乐观。
一是PCR核酸检测人数少于韩国，确诊人数可能低估。目前日本确诊人数远低于韩国，这与日本检测人数较少可能存在很大关系。截至2月29日，日本的总检测人数约为7000人，虽然日本检测能力已扩大至每天约3800例，但实际进行检测的数量每天平均仅为900例。此外，过高的检测标准和繁琐的就诊流程也限制了检测人数。依据厚生劳动省应对方案，体温37.5度以上、持续发烧4天、有强烈的倦怠感或呼吸困难的人，才需要到医院进行相关检测。去医院前需先给归国者及接触者咨询中心打电话咨询，咨询过后如果确实需要检测，才可到指定医院检测，而且检测还必须得到公立保健所同意。
二是“钻石公主号”下船乘客带来的病毒传播风险。2月19日，“钻石公主号”游轮上的乘客隔离期结束，除确诊之外的人员开始分批下船。但在已下船人员中，有23人从未接受过新冠病毒检测，而且已搭乘包机离开的外籍乘客和日本乘客中均已出现下船后确认感染的病例。公开信息显示，“钻石公主号”至少有650人被送往横滨站、东京站、机场以后即自行返程，且返回以后并没有隔离措施，潜在风险较大。
三是多地出现无法确认感染路径病例，病毒扩散风险加大。2月24日，日本政府举行专家会议讨论新冠肺炎疫情，与会专家认为，日本多地出现无法确认感染路径的病例，疫情可能会迅速蔓延。而日本大阪市的一名患者，在出院25天后再度被确诊为新冠肺炎，成为日本首例“复阳”病例。多地出现无法确认感染路径病例表明社区传播已经存在，加之可能存在无症状患者和症状反复的患者，疫情扩散风险加剧。
二、疫情对日本经济的影响
疫情导致日本经济下行风险进一步加剧。私人消费是拉动日本经济增长的重要推动力，2019年日本私人消费占GDP的比重为55.1%，新冠肺炎疫情蔓延导致日本居民外出减少，对私人消费造成冲击。日本五家大型商场公布的2月销售额整体低于去年同期，其中四家降幅超过10%。根据大和研究所发布的报告，预计在2月至5月期间疫情将使日本私人消费减少约3.8万亿日元。新冠肺炎疫情对企业的影响也开始显现，日本商工会议所调查显示，超六成中小企业称当前或未来的业务发展受到疫情影响。大和研究所预计如果新冠肺炎疫情持续1年左右，日本实际国内生产总值（GDP）增速将下降约0.9个百分点，这意味着2020年日本经济将陷入负增长。
图2 2019年日本GDP构成（数据来源：wind）
疫情冲击日本金融市场。随着日本新冠肺炎确诊病例增加、疫情加重，日本股市恐慌情绪蔓延。2月6日至3月6日的一个月期间，日经225指数由23873.59点跌至20749.75点，跌幅达到13.1%。其中，2月28日当天下跌3.67%，创16个月来最大跌幅。疫情对债市的推动主要分为两方面：一方面疫情扩散对消费、生产与投资带来负面冲击，实体经济短期走弱有利于推动债市走强；另一方面疫情带来的恐慌情绪推升避险情绪，带动利率下行。3月6日，日本1年期国债下跌至-0.225%、10年期国债下跌至-0.131%。
图3 日本1年期、10年期国债利率（数据来源：wind）
受疫情影响，东京奥运会已延期。3月24日，国际奥委会与东京奥组委发表联合声明，东京第32届奥运会将改期至2020年后，但不迟于2021年夏天的日期举行。根据多家日本媒体推测，东京奥运会推迟举行造成的直接经济损失约为60亿美元。推迟奥运会是一项庞大的工程，将有无数问题提交给组织者和举办城市东京，最直接的损失就是很多工程项目的违约。人工成本也是一项非常大的开支。东京奥组委现在有3000多名工作人员，随着比赛的临近，奥组委还聘用了一些短期合同员工，推迟奥运会后所有人的合同都要重新签订，计划外的劳动力成本激增。为避免经济下滑，日本政府制定财政、金融政策支持企业发展，开启咨询服务以期能够帮助中小企业解决困难，并对因子女停课而停工的监护人提供补贴。
制定财政、金融政策支持企业发展。为避免新冠肺炎疫情蔓延导致经济下滑，日本政府将实施共计153亿日元的应对措施（其中103亿日元来自2019年度预算），包括口罩生产、设备增加、药物研发、病毒检测等；考虑到疫情将严重影响旅游业，政府将在日本政策金融公库等设置5000亿日元的紧急贷款与担保额度，支援中小企业；还将利用提高生产效率的补贴，支持企业应对供应链受损，推进设备投资。此外，日本央行表示货币政策当局将做好充分准备，以便在需要时采取行动以应对新冠肺炎疫情对经济的影响。
开设咨询服务以帮助中小企业解决困难。各地方政府针对从事旅游业和餐饮业的中小企业开设了咨询服务，以将疫情对企业和经济的影响降至最低。同时，将放宽雇用调整助成金的条件以帮助陷入短期经营困境的企业继续雇用员工。
对因子女停课而停工的监护人提供补贴。由于要求小（学）初（中）高（中）及特殊教育学校从3月2日起一直到春假结束（一般春假后4月开学）临时停学，厚生劳动省宣布将对因子女停课而停工的监护人提供每天最多8330日元（约合人民币537元）的补贴。
三、疫情对中日双边贸易的影响
疫情将对双边贸易带来冲击。2019年，中日双边贸易总额3150.3亿美元，较2000年增长332.9%，中国是日本的第一大贸易伙伴国、第二大出口目的地和第一大进口来源地。中国向日本出口的产品主要是机电类产品、纺织原料及制品、化学工业相关产品，2019年上述三种产品出口额占中国向日本出口总额的比重超过60%；中国自日本进口的产品主要是机电类产品、化学工业相关产品、运输设备，2019年上述三种产品进口额占中国自日本进口总额的比重接近70%。可见机电、纺织类产品占据中日贸易的主要部分，半导体、汽车行业在机电类产品供应链中参与程度较高，日本新冠肺炎疫情趋势将直接影响半导体、汽车、纺织类产品的双边贸易。
图4 中日双边贸易情况（数据来源：wind）
图5 中国向日本出口商品结构
数据来源：wind。
图6 中国自日本进口商品结构（数据来源：wind）
半导体行业受到直接冲击。根据世界半导体贸易协会（WSTS）数据，2019年全球半导体市场销售额4089.9亿美元，其中中国大陆、日本、韩国、中国台湾等在内的亚太地区为最重要市场，销售额占全球市场比重达63.1%。从产业链来看，半导体涉及原材料和设备采购、电路设计、芯片制造与封测检验四个环节，目前日本企业主导原材料和设备供应，中国企业主导芯片制造和封测。半导体原材料行业涉及的细分子行业众多，以硅晶圆、光刻胶两种基础原材料为例，2018年日本在硅晶圆领域的市场占有率超过50%，在光刻胶领域超过70%，日本疫情恶化将造成全球半导体原材料和核心零部件短缺、制造成本上升，中国作为半导体材料和设备的需求方，将受到直接影响。
汽车行业受影响较为严重。汽车行业的技术含量较高、产业链较长、全球化特征较为明显。一方面，新冠肺炎疫情在中国蔓延，导致中国部分零部件企业延迟复工、生产活动放缓，造成汽车零配件供给短缺，2月11日，日产汽车宣布由于无法从中国进口足够零部件，临时关停其在日本九州的整车厂。另一方面，新冠肺炎疫情在日本扩散，对汽车供应造成冲击，导致汽车经销商延迟复工、收入减少、汽车消费下滑，根据中国汽车流通协会统计，截至3月4日，中国汽车经销商综合复工效率为37.3%。
疫情影响纺织类产品贸易。纺织类产品是中国向日本出口的第二大类产品，日本市场的服装鞋帽这类一般消费品，大多也是国际化的产业链，目前日本的服装鞋帽约六成从中国进口，很多从事贸易的中小企业都与中国成品有关，由于中国的产品居于中高端领域，越南等东南亚国家还不能补位。如果日本的疫情进一步加剧，纺织类产品需求将会下滑，冲击中国从事纺织类生产与贸易的企业。
此外，疫情蔓延导致赴日中国游客明显缩减，冲击日本旅游业。日本首相安倍晋三上台后，确立了观光立国战略，自2013年以来，日本的入境游客数快速增长，成为旅游业净输出国。日本接待的游客中超过30%来自中国，2019年访问日本的外国游客为3188.2万人次，其中中国游客为959.4万人次，为日本经济贡献了约1兆7800亿日元。新冠肺炎疫情蔓延导致中日往来航班数持续减少，根据相关报道，截至3月1日当周，降至380班，预计3月8日当周降至263班，访日中国游客明显缩减，直接冲击日本的旅游业。
四、政策建议
一是加强政治互信。疫情面前无赢家，中日两国经贸往来紧密，只有携手前进、共同战役，才会取得长足发展。经验告诉我们，当两国政治关系稳定时，经贸发展较快，当两国政治分歧较大时，经贸往来就受到阻碍。中日经贸关系长期受累于历史纷争和政治分歧，这些纷争和分歧难以在短期得到解决，需要通过进一步强化政治互信，理性对待历史问题和政治分歧，走合作互惠共赢的路线。此次疫情爆发以来，中日之间保持着密切沟通，携手战疫，增进了两国政府的合作和人民间的相互理解信任，将为中日经贸关系深化带来契机，为自贸协定的建立奠定良好基础。
二是进一步优化中日贸易结构。中日贸易不仅在量上增长较快，在质上贸易商品结构不断优化，逐步实现了从产业间贸易分工到产业内贸易分工、从低附加值向高附加值攀升。习近平总书记在十九大报告中明确提出“我国经济已由高速增长阶段转向高质量发展阶段”，在这一发展背景下，中日贸易结构应进一步提升，寻求在新兴产业及高科技制造业领域合作。如今5G技术开始兴起，中日在5G领域各有优势、互补性较强，中国在软件技术如AI、大数据的使用、物联网等运用上具有优势，日本在硬件技术如IT设备、制造业创新技术上基础深厚，中日双方应抓住5G技术机遇，开展广泛合作，共享技术革命的成果，推动贸易结构优化升级。
三是迅速而精准地扶助对外贸易企业，尤其是中小企业。新冠肺炎疫情爆发后，很多企业复工延期、收入下滑，一些国家关闭口岸并对进出口货物进行了一定限制，我国部分外贸企业面临较大经营压力。为应对疫情，帮助中小企业和外贸企业渡过难关，财政部、商务部、工信部、人民银行等部门和各地政府都已陆续出台相关支持政策，在税收支持、用水用电、资金融通、出口信用保险等方面给予企业优惠政策，这些政策的出台从一定程度上缓解了外贸企业的经营困难。由于不同企业遇到的问题存在差异，政策支持需要一地一策、一企一策，还需兼顾当前和长远，避免大幅增加企业负债率。疫情结束后，预计外贸企业所受的影响和冲击短期内难以恢复，建议相关政策措施继续保持。
